独牙野猪蛰伏在洞穴深处,铁鬃间那道新鲜伤口还在渗血,将身下枯草染成暗红。
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浑浊的白气,左颌那根尺半弯牙在阴影中泛着森冷的光。
“殿下。”青衣少年单膝跪地,“那畜生确实负伤了。”
他声音发紧,分明是个没经过事的宦官子弟,秋狝场上,这样急于攀附的官家子弟比比皆是。
只要顶着“三皇子”的名头,多的是人愿意追随赵佑安。
由此可知,裴砚之确实所言非虚。
赵佑安接二连三遣了多波人探穴,给出的回报皆如出一辙,那独牙野猪伤痕累累,正蜷在洞穴深处喘息。
洞穴幽深,岩壁交错如獠牙。洞内狭窄,若强攻恐有塌陷之危。
强攻不得,退亦难退。
这值得赵佑安冒险吗?
他想得到什么?
父皇赞许的眼神?群臣敬畏的目光?还是……
赵佑安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人命关天。
权衡利弊下,赵佑安便派人去封了个呛人的白烟,这烟遇风即燃,寻常壮汉闻上片刻都要涕泪横流,何况那嗅觉敏锐的畜生?
或许能迫使它主动逃离洞穴?
这烟一开始呈现白色,随着时间,它变紫变黑,看起来毒性十足,顷刻间便填满了每道岩缝。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野猪的独牙率先刺破洞口的烟幕,铁蹄踏下的瞬间……
赵佑安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山林忽然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一束晨光穿透树冠,照见空气中翻涌的金色粉尘,那些被蹄尖扬起的粉尘碎屑在光柱中悬浮。
野猪鼻翼剧烈翕动,吸入的粉末在鼻腔里烧出猩红。
“殿下小心!”探子嗓音劈裂在风里。
“轰!”
野猪的嘶吼声撕破了山林寂静,那根尺半长的独牙狠狠撞向一旁的古松。
树干不堪重负的倒下,木屑飞溅间,那足有石磨盘粗细的松树竟被生生撞得拦腰折断。
“救命啊!”
“快跑!”
随行的打手、探子、亦或是向来刷个眼熟的宦官子弟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被树根绊倒,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往灌木丛里钻。
山巅苍鹰的锐目下,整片猎场骤然震颤,树冠在空中划出巨大的绿色弧线。
巨响中,无数鸟雀腾飞。
数百丈外,裴砚之身形猛然一顿。他倏地回首,眸光望向尘烟升腾之处。
他薄唇紧抿,“不对劲……”
玄墨色猎装在他转身的瞬间划过一道冷色的弧光,林间已不见人影,唯有被劲风带起的枯叶还在空中打着旋儿。
温棠梨的茶盏停在唇边,远处传来的闷响让案几上的蜜饯盘子滚落两颗。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正没来由地阵阵发紧。
赵佑安握弓的指节已然泛白,却仍稳稳地拉开了弦。
那畜生鼻息粗重,独牙上还挂着碎木残叶。
就在这时,那独牙野猪突然停下冲撞的动作,血红的眼珠转动,直勾勾地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