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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天生灵胎大江东去浪淘尽（第2页）

然而，真正的考验尚未结束。

三年后，北方边境传来急报：一座边城一夜之间全体失忆。百姓不识亲朋，官吏忘记职守，连城墙上的守军都放下了武器，茫然徘徊街头。使者带来一块石碑残片，上面刻着一行字：

>“旧世已腐，新忆当立。

>净忆为始，纯阳为终。”

小满看到“纯阳”二字时，浑身一震。

“这不是敌人。”她低声说，“这是误解。有人以为，只有彻底清除痛苦记忆，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时代??他们把‘纯阳’当成了一种净化仪式，而非守护之灯。”

她决定北上，不带兵，不持械，只携铃铛与心灯。

抵达边城时，正值寒夜。城门大开，无人值守。街道空旷，唯有风卷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门槛。她在城中心广场点燃一簇忆火，将铃铛挂在临时竖起的木架上，盘膝而坐，开始吟诵《唤忆经》中最古老的一章。

起初，无人回应。

直到第三夜，一名老妇蹒跚走来，盯着火光看了许久，忽然流泪：“我想起来了……我儿子死在战场上，我没哭，因为怕被人说不坚强。可我一直梦见他回来，叫我娘……”

她的哭声唤醒了更多人。有人想起了被遗忘的誓言，有人记起了藏在箱底的情书，有人终于敢说出那句“对不起”。记忆如春雪消融，缓缓回归。

幕后主使最终现身??是一名年轻学者，名叫裴昭，曾是新盟遗孤，幼时因服用净忆散失去双亲记忆，长大后发誓要建立一个“无痛世界”。他跪在小满面前，双手颤抖：“我以为忘记就能幸福……可为什么，听到这些哭声，我心里反而觉得……完整了？”

小满扶起他，轻声道：“因为你终于不再是空壳了。痛苦不是敌人，遗忘才是。真正的纯阳，不是无影之光，而是明知有影，仍愿照亮黑暗。”

裴昭后来留在忆园学习，成为第一位系统研究“记忆伦理”的学者。他写下《纯阳非净论》，指出：“若以清除记忆求安宁，则文明终将失魂；唯有包容记忆之全貌，方能孕育真正光明。”

岁月流转，忆园的影响悄然扩散至整个大陆。各国设立“忆司”，专责保存民间记忆；学堂新增“忆课”，教孩童如何面对失落与悲伤；甚至连刑狱之中，也开始采用“忆审”制度??让犯人直面自己造成的伤痛，而非简单惩罚。

第一百年清明，小满已近百岁，步履蹒跚，却坚持亲自上山。她在忆之树下挖了一个坑，将自己用了一辈子的铃铛埋入其中。随后，她取出一枚新生的铃铛，材质未知，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乃是取自忘川钟残骸与忆之树根融合而成。

“从前，我们怕记住。”她对围坐的孩子们说，“现在，我们要学会如何好好记住??不美化，不逃避，也不沉溺。记住，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当晚，她安然离世。

传说她闭眼前，嘴角含笑，胸口最后一丝光融入大地。翌日清晨，忆之树主干裂开一道细缝，从中长出一朵花??通体透明，花瓣如水晶，花心一点金芒，随风轻颤，仿佛仍在歌唱。

没有人为她立碑。

因为在忆园，在每一颗被唤醒的心中，她的名字早已与“记得”二字融为一体。

多年后，一名考古队发掘出一处远古遗迹，墙壁上刻着一组奇异符号。经解读，竟是数千年前一位先知的预言：

>“当万民皆忘之时，

>将有一女童自雪中来，

>赤足踏过死寂之原，

>以一心灯，燃九野之阳。

>铃声不起，而天下皆闻；

>影不在墙，而光照千年。

>此谓??纯阳。”

而在那壁画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颈间挂着一枚朴素铃铛，正仰头望向星空。她身旁，站着三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拄拐，一个执书，一个静立不语。

风过处，铃声轻响。

仿佛在说：

我还记得你们。

所以，别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