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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姚科长（第2页）

“我们不做暗事，所以不怕光。”他说，“让他们查个底朝天。如果最后还能找出罪名，那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系统的病。”

此举震惊舆论。多家媒体跟进报道，《南方周末》刊发长文《一个民间环保组织的自检书》，称其“以近乎悲壮的方式捍卫清白”。更有法学专家指出，若此类公益平台都被视为威胁，则公众参与社会治理的空间将彻底萎缩。

第七天，网信办回应：经初步核查，“公民水证”未发现违法收集个人信息行为，相关指控缺乏事实依据。攻击源头追踪至境外IP，疑似有利益集团雇佣黑客团队实施打击。

压力暂缓，但李哲清楚，这只是中场休息。

清明节那天，他独自回到青海。达日玛村外的山坡上，立起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八位因铬中毒去世村民的名字。才让带着全村人，在碑前点燃酥油灯，诵经声随风飘散。

“我们不走了。”才让对他说，“政府说可以延期搬迁，但我们决定留下来守着这片地。哪怕一辈子治不好，也要让后来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李哲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来自冯家屯大棚的黑土。“这是我带来的一点菌种，EM复合菌加木霉菌混合培养的。试试看能不能改良这里的土壤。不一定成功，但总得试。”

当晚，他在村委办公室写下一封公开信，题为《致未来中国的土地》：

“我们这一代人，见过太多土地流血的模样。井水变涩，稻谷发黑，孩子咳嗽不止，老人含恨而终。我们曾以为，发展必须付出代价。但现在我们知道，真正的代价，是沉默。

我不奢望一夜改变。但我坚信，每一滴被记录的水，每一克被检测的土，每一个敢于举手说‘不对’的人，都在重塑这个国家的底线。

也许有人笑我们天真，说我们不懂政治。可当我们俯身触摸大地时，听见的不是口号，是心跳。

这心跳属于农民、教师、学生、牧民、清洁工、退休干部……属于所有不愿把毒留给子孙的人。

所以，请继续采样，请继续上传，请继续追问。哪怕只有一人坚持，火种就不会灭。”

信件发布当日，平台新增注册用户破万。其中，一位甘肃酒泉的退休化学老师留言：“我教了一辈子方程式，临老才明白，最复杂的反应，发生在人心与自然之间。我现在开始学用APP了。”

春意渐浓。冯家屯的草莓开始坐果，红艳艳的小灯笼挂在绿叶间。王海生直播采摘全过程，弹幕刷满“求购买链接”。一家北京高端超市主动联系，愿以市场价1。8倍收购，并承诺在货架旁放置二维码，顾客扫码即可查看种植日记。

“我们签合同吧。”对方采购经理说，“不是施舍，是共赢。消费者要的不只是安全，更是安心。”

李哲坐在七号院门口，翻看这份电子合同。阳光洒在纸面上，映出淡淡的光晕。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在实验室熬夜写论文，导师拍着他肩膀说：“搞环保的，要么变成体制的装饰，要么被当成麻烦踢出局。别太认真。”

如今，他neither装饰，nor被踢出。他在夹缝中走出了一条路，窄，但结实。

傍晚，张小雨跑来：“老师！新疆那位老农的自动采水器升级了！现在能自动校准温度补偿，误差小于0。3%。他还画了图纸，说愿意免费分享给所有人。”

李哲笑了。他把图纸转发到群聊，附言：“这才是真正的开源精神??不是为了流量，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有尊严。”

夜里，他又接到阿依娜电话：“明天会有记者来拍纪录片。但县里派人来说，如果继续接受采访，就会取消低保资格。”

“告诉他们，”李哲平静地说，“我们可以帮你们把低保申请材料数字化，上传至区块链存证。谁敢删改，痕迹永存。而且，我们会把你们的故事讲给全世界听??不是乞怜，是宣告。”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时，达日玛村的河岸边站满了人。老人抱着孙子，妇女挎着相机，孩子们举着自制标语牌：“我们要干净的水！”“记忆不能搬迁！”摄像机开机那一刻，才让站在最前面，大声读出村民们联署的宣言：

“我们不是阻碍发展的钉子户，我们是这片土地的记忆载体。我们的痛，我们的泪，我们的死，都是历史的一部分。请不要用推土机抹去过去，否则，未来的繁荣也将建立在谎言之上。”

画面传回北京，谭静雅看完后久久无言。她给李哲发了条短信：“部里开会了。有人提议成立专项工作组，重新评估历史遗留污染项目。虽然阻力巨大，但……风向变了。”

李哲没有回复。他正站在大棚里，看着那株“初心”番茄结出了第一颗青果，小小的，硬硬的，却倔强地悬在枝头。

他知道，这颗果实不会轻易成熟。会有霜冻，有虫害，有风吹雨打。但只要根还在，光还在，人心还在，它就一定会红。

就像这片土地上的无数普通人，默默坚持，悄悄生长，在不被注视的地方，撑起一片清明的天空。

春天已经来了。不是以庆典的方式，而是以一万次微小的觉醒，汇成不可阻挡的洪流。

风依旧吹着，穿过山谷，掠过麦田，拂过一个个正在苏醒的村庄。

它带着泥土的气息，孩子的笑声，还有那些不肯闭上的眼睛。

它是希望本身，在废墟之上，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