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信义区,二楼阳台的露天咖啡座,午后熏风和煦,拂得人有些懒洋洋。明明是大楼栉比鳞次的都会中心,竟还有清脆鸟鸣,啁啾啼唱不停,彷佛应和着谁的心情。
夏小蝉在笔电上敲下最后一个字。屏幕上,小说的末段文字静静躺着:
「台北,距离北京1696公里。他怎么也不曾想过,一场迷航于北京的邂逅,却在台北的天空,找到了最终心灵安放的归途。阿苍,一个以天空为名的陌生男孩,却注定了他哪咤一样的,涅盘重生。」
她在书稿的第一页封面上,郑重打上书名:《阿苍》。
「搞定!」夏小蝉长长吁出一口气,指尖轻轻阖上笔记本电脑,唇边漾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这位新近崛起,被读者封为「都会言情新女神」的笔名「流光」的网络作家,此刻的模样自带浪漫气息,与那个平日里外表大大咧咧,被向阳认定为「大尾巴狼」的假小子夏小蝉,完全没有任何模拟性。
「写完了,居然有点舍不得呢。」她揉了揉眼角,佯装拭泪,对着空气,也像是对著书里的角色们嘟囔:「你们俩,一定要给我狠狠地幸福下去哦!不过话说回来,等这本小说出版,向小阳呀向小阳,你会气得想扯光我的头发吧?嘿嘿。」
正自言自语得开心,忽然,一架纸飞机晃晃悠悠地从楼下飞了上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夏小蝉好奇地捡起,摊开。
只见纸飞机的内侧,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电灯泡,下来玩!」字迹张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羁。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快步走到阳台边缘,往下探头。
楼下,英俊到简直犯法的向阳,正搂着同样耀眼的靳苍,两人仰着脸,笑容满面地朝她大力挥着手。那画面,灿烂夺目得不象话。
夏小蝉的心情立马被感染了,转身风驰电掣朝楼下奔去。
她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英国电影《墨利斯》的结局。
那个经典的镜头里,一脸稚气的年轻休葛兰,也是这样站在楼下,对着窗内历尽沧桑的詹姆斯威比挥手,喊着:「来呀!下来玩…」
那个一九八七年的画面,徒留了将近四十年影迷心中的怅惘与遗憾。但夏小蝉可以确信,此刻,这个属于向阳和阿苍的《蓝宇》,绝对、绝对不会再是一个让人伤心欲绝的悲剧收尾。他们会幸福,一定会。
这一个晚上的深夜。靳长安的病房内,只留了床头一盏壁灯,投散着柔和的橘光。窗外夜空无垠,月朗星稀。
靳长安睡着了,呼吸平稳。靳苍趴在父亲的床沿边,也睡得正沉。
向阳俯身,轻轻将一件薄毯盖在靳苍身上。
少年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像个满足的孩子。
向阳凝视着他酣睡的脸庞,目光温柔。他调弱了室内冷气的强度,然后才走到病房的另一头,拿出手机。
指尖在父亲向耀祖的号码上悬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您…」向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您…复原的情形…都好?」
电话那头,向耀祖的声音如此诧异,听起来却还算平稳:「还…还行,就这样,医院大阵仗照料着,没什么大事。比起上一次手术后,气虚了些,又老了两年,正常。」
「您配合医生,」向阳低声说,「我有些事忙完这几天,回北京就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