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那是去年12月底发生的对话。
nbsp;nbsp;nbsp;nbsp;宋鹿明白一个人面对人生所有重要的抉择前都要充分权衡利弊。基金会是依靠“林太太”这个身份支撑起来的,丢了这个身份,初创的基金会根本一文不值,自然不值得Y拿她的前程冒险。
nbsp;nbsp;nbsp;nbsp;宋鹿告诉Y他们确实处于离婚的状态,但已经重新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虽然只是一句口头承诺,Y在听
nbsp;nbsp;nbsp;nbsp;完以后立刻答应了。
nbsp;nbsp;nbsp;nbsp;Y出了一个令宋鹿眼皮一跳的年薪。
nbsp;nbsp;nbsp;nbsp;宋鹿才知道,Y年能赚这么多钱!
nbsp;nbsp;nbsp;nbsp;事后,宋鹿忍不住去向林也打听陆飞一年的年薪是多少。得到的答案是,Y的价比陆飞还贵上20%。宋鹿虽然在当时浅浅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但在几个月后,Y向她证明了她的价值。
nbsp;nbsp;nbsp;nbsp;这钱就应该Y不,赵娟挣!
nbsp;nbsp;nbsp;nbsp;Y从转为私人秘书后,就让宋鹿跟着林也叫她赵娟。她说她不再需要这虚头巴脑的洋名字来显得自己特别洋气。
nbsp;nbsp;nbsp;nbsp;赵娟是个优秀的私人秘书,细心到甚至能为宋鹿想到,基金会内缺少个有财会方面的顾问,可以问一下京北的秦女士是否愿意担任。
nbsp;nbsp;nbsp;nbsp;宋鹿去问了秦女士,秦女士考虑了两周,答应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一来,秦女士就获得了弹性工作制和居家办公环境,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且又没有被施舍的屈辱感。秦女士第一次在微信发了报销表格以外的文字,是“谢谢”两个字。
nbsp;nbsp;nbsp;nbsp;宋鹿真是太佩服赵娟的工作能力了。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做运动员,也想成为赵娟这样能独当一面、八面玲珑的职业女性。
nbsp;nbsp;nbsp;nbsp;此时,坐在地毯上的赵娟见宋鹿对她刚才对于发言稿的修改没有回应,抬起头,有些取笑意味地问:“怎么走神了。是在想林总吗?”
nbsp;nbsp;nbsp;nbsp;林也走进和平饭店的电梯厢,侍应生操作电梯门闭合,电梯门咔吱咔吱关闭。他想起一年前也是在三月,宋鹿从门外冲了进来,从此闯入他的人生。
nbsp;nbsp;nbsp;nbsp;当时她的书包掉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其实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个莽撞又没礼貌的女孩是宋鹿,只是低头看摊开在地上的学生证,不自觉地被证件上的照片吸引。各种属于男人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真是个漂亮的女人”“手又小又白”“年龄看起来很小”。
nbsp;nbsp;nbsp;nbsp;再仔细看,他才认出是那个七八年没见的妹妹。失落先于厌恶在心间荡漾开来。想的是,可惜了。
nbsp;nbsp;nbsp;nbsp;一年以后的今天,他知道了这个小他八岁的漂亮女人的手不止小和白,还很柔软。其实,她哪里都很软,又滚烫滚烫。
nbsp;nbsp;nbsp;nbsp;电梯门打开,林也强行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终止。白手套的侍应生打开宴会厅的门,这一次,他没有迟到几小时。林也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起一杯红酒,走向了林老爷子。
nbsp;nbsp;nbsp;nbsp;爷爷要他做的他都做到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到了爷爷该实现诺言的时刻了。
nbsp;nbsp;nbsp;nbsp;申港习俗,老人家为了图吉利过大寿不过足岁,所以林老爷子这次79岁生日是当八十大寿过的,热闹非凡。林老爷子子孙缘薄,膝下只余一子一孙,但林老爷子兄弟姐妹的子息却胜炙,亲戚们都很尊重老爷子。所以,这次的寿宴是由老爷子的子侄辈张罗和对外招待。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坐在正南那面墙下,背后是一扇连一扇的玻璃窗,窗后是灯光璀璨的外滩。老爷子竖手杖在扒、开的两腿中间,双手交叠搁在仗头,眼皮微微塌下来只露出三分之二的黑眼珠,从眼眶里射出来的目光却是冷漠锐利的,扫视寿宴上的各色人等。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就那样坐于繁华之外,眼前的寿宴仿佛与他无关。他冷着脸,不吃、不喝、不说话、不为所动,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局内人为一些无聊俗事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nbsp;nbsp;nbsp;nbsp;林也拿着红酒杯走到林老爷子身边。身边的看护立着笔挺的军姿,朝林也利落地点头。老爷子觑一眼孙子,目不斜视发话:“让我们单独聊。”看护一条腿碰另一条腿,靴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走开了。
nbsp;nbsp;nbsp;nbsp;林也靠在窗台上,一口一口慢抿红酒。
nbsp;nbsp;nbsp;nbsp;老爷子问:“你女人呐?”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等所有人都到了,她就到了。这么漂亮的孙子媳妇万众瞩目下给爷爷拜寿,在场的老人家都该羡慕爷爷有福气。这样的安排爷爷肯定会满意。”
nbsp;nbsp;nbsp;nbsp;老爷子精亮的黑眼珠往旁边一移,睨他这个人模狗样的孙子,低嗤了一声:“你鬼迷了心窍。比你爸还不像样子。”
nbsp;nbsp;nbsp;nbsp;林也笑说:“这点我认。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到命都可以给她。所以,谁想伤害她我就跟谁拼命。”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林综生不够重视宋绫,爷爷才敢动宋绫。林也明白,揉进爷爷眼底的沙子必须够硬、够坚,唯一能护住宋鹿的办法就是不断在爷爷面前强调他不可动摇的立场、态度和原则。他林也被认为是不肖子孙贪财好色没关系,宋鹿的手上却不能缺一指甲盖。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说:“你女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不闹出来算是她的福气。否则——”
nbsp;nbsp;nbsp;nbsp;林也毫不留情地打断爷爷:“要我说,她沾了我们林家就是沾了这天底下最大的晦气。我受累,好好照顾她,为前人赎罪一辈子。我不想听否则。没有否则。我不允许那些‘否则’发生。否则,我也给你个否则。否则,你就从我这些远房叔伯兄弟里挑个好的给你当孙子。我孩子生下来改姓宋。”
nbsp;nbsp;nbsp;nbsp;林也以前就猜测,凭老爷子的手段,肯定知道林综生对宋鹿做过的一切。只是保面子、端架子,不肯轻易说出来。因此,爷爷才会对这个和他唯二在世子孙纠缠不清的女人诸多不满。在老爷子看来,这是一个不可以曝光的家丑。万一宣扬出去,他肯定会让宋鹿去死。
nbsp;nbsp;nbsp;nbsp;所以,林也还是猜对了。老爷子就是动过除掉宋鹿的心思,只是碍于这个不孝孙的诸多混账事,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他还是做对了。这样一来,就必须把话说绝,就算说成是警告、威胁、恐吓也要说。
nbsp;nbsp;nbsp;nbsp;林也嬉笑道:“还是不要从我的孩子改姓宋。我以身作则,我去姓宋。”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的脸早就黑得像块炭,压在下面的手用力地摩挲手杖头。他一直期盼自己的子孙成才,老大样样出色,却是个短命的;老二不提也罢;孙子倒是成长得快,快到长成庞然巨物,直接压到爷爷头上。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眼帘更垂低一点,眼睛近乎眯成一条线,近八十年的峥嵘岁月在这一刻化为苍老与沧桑的一声长叹。他想用手杖砸身边这个不孝孙,但他老了,砸了他自己的骨头也要折断。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一边用手杖砸地,一边重复了两遍:“有他没我。”
nbsp;nbsp;nbsp;nbsp;这是林也在几天前对老爷子说过的话。原话是:我很乐意携太太出席爷爷的寿宴。但有他没我。儿子出席,孙子就不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