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踏出庙门那一刻,地脉轰鸣,一道金锁自天而降,缠住他的脚踝。冥律昭示:**“守灯之人,不得携亡魂离境。”**
女孩已经断气。
她本该在那一刻归墟,但他动了私心,妄图逆命。
于是天地惩戒??他被钉在山门三日三夜,神魂寸裂;而她的魂魄,则被记忆原核判定为“滞留者”,困在生死夹缝,既不能转生,也无法安息。
“她叫阿宁。”陈知远睁开眼,声音沙哑,“七岁,被人贩拐卖,折磨致死。我找到她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我说我是阎王,能带她回家。可我骗了她……我没做到。”
林疏听得心头剧震。
她终于明白,为何陈知远如此执着于“完整告别”。因为他背负着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告别。
“那你为什么不……强行送她走?”林疏问。
“因为她在等我。”陈知远苦笑,“每次我试图切断执念,她都会出现在梦里,笑着说:‘哥哥,你答应过带我下山的。’她的执念,源于我对她的承诺。若我亲手打破它,等于否定了她最后的希望。”
林疏低头,喃喃道:“所以你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让她失望?”
“不是不愿。”陈知远望向桃树,“是不敢。一旦我放下,她就会彻底消失。可若一直不放,她便永世不得解脱。”
两人陷入长久沉默。
就在此时,桃树忽然无风自动,一片花瓣飘落,恰好贴在林疏手背上。她低头一看,竟在花瓣背面看到一行极小的字:
>“谢谢你的信,妹妹。”
林疏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她……回应了?”
陈知远看着那片花瓣,轻轻点头:“执念消一分,她便近一步自由。你这封信,是通往解脱的第一步。”
林疏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清理余毒。”陈知远站起身,目光转向镇外东南方??那片焦土虽已无庙影,但地下阴气仍在蠢动,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蛰伏重生。
“永忆祠虽毁,但‘守心社’并未覆灭。”他说,“林晚的手札里提过,世间有三类逆魂术:一是强召,二是幻听,三是**共业结界**。前两者已被破,唯有第三种,才是真正的大患。”
“共业结界?”
“当千万人的执念形成共识,便会凝结成一种无形规则,扭曲现实本身。”陈知远沉声道,“比如,所有人都相信‘死者会说话’,那么即使没有鬼魂,他们的潜意识也会制造幻觉,最终让谎言变成‘真实’。这种集体信念,比任何法阵都难破。”
林疏脸色微变:“你是说……它还在生长?”
“已经在生长。”陈知远指向镇中心小学,“你看那些孩子。”
林疏顺着他目光望去??
校园操场上,一群小学生正围成一圈,手中拿着录音笔,对着空气说话:
“爷爷,今天我考了满分!”
“妈妈,我想你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更有几个孩子戴着耳机,声称能听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他们不是被骗。”陈知远低声道,“他们是被‘感染’了。执念如同病毒,通过情感传播。父母信,孩子便信;社区信,学校便信。再这样下去,整个小镇的认知都会被重塑??死亡不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存在形式。”
林疏咬牙:“所以我们不仅要破术,还要破心魔。”
“正是。”陈知远取出《百别图》残卷,轻轻展开,“接下来,我们要做一件更难的事??不是阻止人们思念,而是教会他们如何正确地思念。”
当天下午,归墟馆门前搭起一座木台。
陈知远立于其上,手持铜铃,身后挂着一幅新绘的画卷??不再是百种告别,而是**百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