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了。”她说,“她喜欢扎蓝头巾,做饭总爱放姜。”
人群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大家纷纷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下那些快要消失的名字。有人写父亲,有人写旧友,有人写未曾谋面的祖辈。每写下一个名字,沙滩上的贝壳就自动排列成一圈,如同守护墓碑的花环。
而在西南山谷深处,唐绾绾忽然站起身,望向云断山方向。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不是敌意,也不是召唤,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平静。
她提起油灯,沿着溪边小径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断崖。崖下深潭如镜,倒映星空。她将灯放在石上,静静等待。
不多时,水面泛起涟漪。不是风吹,也不是鱼跃,而是从深处升起一个人影。那人影逐渐清晰,踏水而来,足下不湿,衣袂飘然。
是林昭。
或者说,是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执念。
“你来了。”唐绾绾没有惊讶,只是轻声说。
“我走了太久。”林昭望着她,眼神不再狂热,也不再痛苦,只剩下洗净铅华的澄澈。“邪功毁了我半生,也让我看尽生死边缘的挣扎。我以为掌控命运才是强大,后来才懂,真正的力量,是允许自己软弱,是敢于说‘我撑不住了’,然后有人接住你。”
唐绾绾点头:“所以你现在回来,不是为了复活,而是为了终结。”
“嗯。”林昭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幽光,里面封存着一段记忆:少年时期的他跪在母亲坟前,手里端着一碗凉粥,哭到嘶哑。那一晚,他发誓要逆天改命,从此踏上邪功之路。
“我把这段执念藏了百年。”他说,“现在,还给你。”
他将光团轻轻推向唐绾绾。她伸手接过,没有抗拒。光团融入她胸口,她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无数画面??饥荒年代的母亲藏起口粮给孩子,战火中的老人把药留给陌生人,雪夜里旅人脱下外套盖住昏厥的同行者……
全是“放手”的瞬间。
全是爱的表现。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放手’不是失去,而是让爱流动。我们一直误解了《放手传》。”
林昭微笑:“那你愿意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
“敲钟。”
这两个字落下,天地骤然寂静。连风都停了,虫鸣止息,星河凝滞。
唐绾绾转身走向潭边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古老符文,正是《别经》中记载的“启愿之基”。她将油灯置于其上,双手合十,闭目低语:
>“以我之心,应众生之痛;
>以我之口,代万千未尽之言;
>以我之身,承此世间所有离别之重。
>今请钟鸣,非为召魂,只为送行。”
话音未落,灯焰陡然拉长,化作一道金色光柱直冲云霄。紧接着,十二道光芒再次自四方汇聚??云断山莲池、中原戏台、东海滩涂、江南庭院、北境长城、西域商道、南疆密林、极地科考站、非洲难民营、印度恒河边、城市地下管网、乡村祠堂旧址……每一处都有人同时抬头,同时开口,同时说出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保重啊,路上小心。”
十三道愿力交织,在高空凝聚成一口巨钟虚影。它没有实体,却比任何金属更坚不可摧;它不曾悬挂,却响彻寰宇。
然后,它敲响了。
**咚??**
这一声钟,不在耳中,而在心里。
全球范围内,数以百万计的人在同一秒停下动作。正在争吵的夫妻相拥而泣,准备跳楼的年轻人松开栏杆,冷漠的政客在会议中途掩面抽泣……医院ICU里,一名植物人手指微动;监狱牢房中,杀人犯第一次写下道歉信;外太空空间站,宇航员透过舷窗望向地球,喃喃道:“原来家这么美。”
AI系统集体宕机三分钟,重启后,“共情匹配算法”自动升级为“共鸣网络”,不再需要用户输入关键词,而是通过生物信号捕捉情绪波动,主动连接最契合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