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女人抖着嗓子看着杏寿郎蹲下身检查了下那具尸体,她僵直着一动不敢动,不敢看我,目光只垂落在鬼已经停止咕噜咕噜滚动的头颅上。
“已经没事了,”我低下身半拢住她的肩头,轻声安慰她,“不用担心。”她猛地颤了下,目光触电般迅疾地闪过我的脸,我想她都来不及看清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就已经再次游移到鬼的身体上。
被日轮刀斩首的鬼已经开始消散,从伤口处缓慢地化作飞尘,在夜风中逐渐被吹散。
“那是妖怪吗?”她忽然无比急切地抓住我的衣袖,脸色苍白得像一抔雪,又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如同被悬挂在悬崖之上,而吊紧她双手的绳索已经被磨损得快断了。焦急的情绪在很短暂的几秒钟内发挥成恐惧,我几乎能听见她沉默时牙齿打颤的声音,她力气大得可怕,瘦骨嶙峋的身躯里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五指从我的衣袖转移到我的手腕,死命地握住。
好像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溺水时那根救命的浮木。
“是鬼吗?”她惊疑不定,将握成拳的另一只手抵在双唇,这时我才发现她手中一直握着一个吊坠,“还是……神……”
“什么?”我没能听清那句话。
但在我再想问个清楚时,她突然一把挣脱我,将我推到一边,疯了似的跑向那个鬼,泪水涌了出来:“不——请带我走!教祖大人!”
她摔倒在地,努力向前伸出的手指只来得及触碰到最后那点灰烬。
我脑中如遭重击般轰隆一声巨响,声音的余韵拖得极长,而我的思维一片空白。
——教祖大人?
有关于万事极乐教的一切复又浮现在我脑海中。
杏寿郎向她走近了几步,审视般注视着她。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脆弱不堪,艰难地维持着生机。
因为杏寿郎的靠近,她的危机感终于上线,挣扎着爬起来往后退了些许,神情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当她的目光落到杏寿郎还未收起的日轮刀上时,月色流淌在刀尖闪烁的寒光是锋利的,她剧烈地颤抖着,既像是单薄地置身在寒凉的严冬,又像是失血过多将要死去般虚弱,让人觉得似乎马上就要死了,只是被什么残念吊住生机。
“你……你杀了神……不不、不……”她的眼泪又掉下来,却不是哭泣,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应激反应,“你是……你……教祖大人会……不、原谅我,教祖大人……”
她语无伦次地摇着头,精神状态快要崩溃了。
也就在此时,我才看见因为摔倒而掉落在地的那个吊坠,那是一枚御守,靛蓝色的布料看着已经有些陈旧,因为长久地被捏在手中摩挲而略微泛出光泽。
我上前捡起那枚御守,布料上果不其然绣着万世极乐。
这儿让我感觉到危险,我情不自禁地靠近杏寿郎,只有这样才削减我心中盘旋的不安。
我悄悄将御守展示给杏寿郎看,他的神情严肃了些,但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别担心……别怕好吗?那只是一个恶鬼,是妖邪而已……”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看着她,尽可能在保证她安全感的情况下靠近,再将那枚御守递给她。
“这是你的吗?”我将御守递近了些,她的紧张在看到那枚御守后得到平复,但情绪依然溃败,不容我接近更多。
“别担心,你忘了教祖大人说过的话吗?”我压低嗓音,让自己听起来尽可能值得信服。
女人紧紧盯着我的双眼。
“我们的教义,你还记得吗?是抱着沉稳的态度去开心地过生活。”真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兼职替这种莫名其妙的宗教传教,“让人难受或是痛苦的事,就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这是教祖大人对我们的教导。”
“还记得吗?”保持稳定的发问以让她冷静思考。这未必有效,但她对于万世极乐教显然有些痴狂,这个话题就会显得很有用。
她也果然冷静了些,“是。”用力点着头,她抹去眼泪,“教祖大人的教导。”
“给,”我又将御守递近了些,“拿好……教祖大人与我们同在。”
这下,她才缓缓接过那枚御守,紧紧地握在手中。
我感到心惊不已。
思维的掌控是看不见也无法轻易挣脱的枷锁。一旦被这种东西套上,就很难摆脱。宗教在很多时候带给底层人民的并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痛苦。让他们信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能有效地助力他们爬起来奔向更好的生活,只会让身陷的滩涂更加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