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尘看了看上面播报的告示屏跳动,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太吓人,第一排的那些人有点眼力见的都走了,只剩下那么几个,因为实在害怕,等会儿就找不到位置了,所以依旧坚守着的所谓勇士。
那个刺青男人连走路的姿势都格外的僵硬而狰狞,胳膊不自然的往回缩着,却又大摇大摆,灰色的背心下面连着一条满是纹身的花臂,另一条胳膊倒是没纹身,但也不见得干净,皮肤棕黑不已,还有着不少由于胳膊和背心摩擦飞出来的皮肤肤垢。
不说话,只是喘气都是一阵一阵的粗音,两个鼻孔直呼呼,看着鼻毛要比头发多,连光着的头顶上都要纹上青绿色的龙来。
方秉尘倒也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只是总觉得心中不安,而且这个男人的这些动作习惯似乎有些过于的鲁莽粗俗,何况这里可是精神科,不禁让他想到了所谓的反社会人格。
于是轻轻拍醒了徐照月,近乎于单膝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脸稍稍抬起,柔声道:“快到你了。”
两个人之间凑的极近,徐照月醒了醒神,想也不想就跟着方秉尘往后面走,手里面还抱着那件衣服,他们这一走,第一,二排可彻底没人了。
先前坚守着座位的那些人也被那个刺青男给骂走了,大家几乎都离了八尺远,谁也不想多挑起些什么事情。
导诊台的两个女医生将诊台旁边的横条一开,往前一步去,绕到了就诊的公共蓝色座位处:“你好,请不要把脚抬在椅子上。”
说这句话时,涂着粉色口红的那个医生,几乎是憋了一口气后迅速说完的,另一个医生只能微微笑着,暗暗屏气。
刺青男抬眼瞟了一眼那医生:“说的什么话?”
徐照月被方秉尘拉到了走廊的大里面儿去,完完全全远离了等待就诊的区域,和一群被点到名的人混在一起。
徐照月问:“不是还没到咱们吗?”
方秉尘默默给她多戴上了一层口罩。
“那边好像情况不太对,在这边等着吧,咱们靠边些。”
徐照月纯属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几度想要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出个什么来,最终全都无获:“好吧,现在到几了?”
方秉尘沉了沉声音:“十五号了,马上了。”
徐照月重新蹲了下去:“那还要好久。”
方秉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到前面看看去。”
方秉尘说完这句话,倒也没着急着动,先从网上查了平城一院的保安号码,粘贴到了通讯录的拨号里,以备后面不时之需,而后才慢慢越过了人群。
那个刺青男显然格外不服气,周围的人们也尽是一边不敢靠前,又一边不愿意错过热闹的,全都缩得远远的,有小孩的则是将小孩护在臂弯里或者拦在身子后面,只有极少数像徐照月她们躲得老远。
地上还散着刺青男的滚毛起球黑色臭袜子,众人纷纷掩着口鼻,方秉尘默默给自己又加了一层口罩。
那两个医生里只留下了那个涂着粉口红的医生,另一个医生估计是去叫保安或者找警察了——警察局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就在医院的斜对面。
方秉尘在人群中绕了个弯子,刚刚好能看得见刺青男把抠完黄脓脚趾的手在自己嘴里抿了一把,用下牙上牙慢慢将指甲里面的泥垢划了出来,冲着那个粉口红医生像是吐瓜子壳一样地吐了一把,然后用自己的大拇指指甲抠了抠留了很长的尾指指甲。
人群中里面的一个声音听着极为年轻,像是在和自己的同学或朋友窃窃私语,一时半会儿没有将自己的声音压下去:“我靠啊,这人也太恶心了吧……那个小指甲都又厚又黄……”
方秉尘循着声音向左边一转头,还没来得及找到人,就先听见了刺青男的粗犷大嗓子,还没等耳朵接收到信息就先闻到了一股巨为浓烈的烟臭味,方秉尘暗暗感叹于自己刚刚又加了一副口罩,果然是一件极其明智之举。
“哪个死崽子在说老子坏话?你们全他妈看什么呢?当我聋了?”
男人走起路来,精神科的地都要抖上三抖,粉口红的医生伸了伸胳膊,企图将此人往下拦,硬着头皮道:“你好,这位患者,请不要在这里起争执。”
男人从酒糟鼻子里面拧出一把黄腥的脓鼻涕来,在空中抖了两下手,随后又在自己的灰色背心上来回涂抹了几下:“你他妈说老子是神经病是吧?我他娘还以为这里全他妈都是神经病,怎么还有你这个不长眼的瞎子?老子是神经病吗?”
刺青男将这位粉口红的医生推搡了一把又一把,医生连连向后踉跄,方秉尘将编辑好的消息发到了保安和警察的账号短信里面去。
包括方秉尘在内的众人都朝那个医生的身后纷纷伸手,才免下了一摔。
刺青男道:“一群神经病还看医生?干脆上村里找个光棍嫁了吧,男的嘛——再怎么是个人样有什么用?脑子有病,娶不着老婆也正常。”
方秉尘一抬头,可巧就对上了刺青男挑衅的眼。